中國水產門戶網報道13天重度污染、12天中度污染、4天輕度污染……這份令人咋舌的2013年1月份的PM2.5數據,不是來自霧霾深沉的中國北方,而是屬于杭州主城區(qū)東北方向的余杭臨平。
入冬以來,臨平幾乎成了杭州空氣最糟糕的地方。有人納悶,既沒有密集的人口、也沒有水泄不通的車流,臨平何以成為空氣污染的重災區(qū)?
問題的一部分答案,記者在一次與當地環(huán)保部門的交談中找到了:原來,當地空氣污染的主要源頭來自城東一帶農村的支柱產業(yè)——溫室甲魚養(yǎng)殖。去年12月,余杭區(qū)環(huán)保局的一次空氣排污現場檢查顯示,甲魚棚每個煙囪頭的煙塵排放濃度平均高達700毫克/立方米,屬于重度污染。
每年10月到次年4月,這里的甲魚養(yǎng)殖大棚大多都要靠燒木渣桶來給甲魚取暖。甲魚不冷了,可沖天而起的煙塵,卻給這里的天空罩上了一張“灰網”。這個冬天,本報記者走進這些籠罩在濃霧中的甲魚村。
入冬以后,24小時濃煙不斷
大棚里,就像一個
有人吸煙的桑拿房
溫室甲魚與空氣污染之間的聯系,其實在當地已不算新聞。
說起臨平城東的甲魚村,當地居民大多有一股子怨氣:臨東路以東一帶的村子都養(yǎng)溫室甲魚,馬路西面有好多小區(qū),甲魚棚一冒煙就往西面飄,難聞又嗆人。
南苑街道東湖社區(qū),就是這樣一個典型的溫室甲魚養(yǎng)殖村。白天,村里的天灰蒙蒙的,空氣里有股奇怪的焦味。聽說記者要參觀村里的溫室甲魚棚,社區(qū)副主任沈國華告訴記者,他自家就養(yǎng)了10多年甲魚,有三個甲魚棚,其中一個用上了無污染的水暖空調,但地下水回流問題很難解決,恐難推廣;另外兩個棚還在燒木渣桶,可以讓記者看看。
沿村道進去,路邊隨處可見密密麻麻的黑色大棚。這些大棚大約寬12米、長50米、高2.5米,每個棚面積有500多平方米,橫七豎八地搭建在村民自家的田地上。每個大棚有十多個煙囪,這個季節(jié),每個棚都在不間斷地燃燒木渣供暖,棚子上都有一兩個煙囪在往外冒煙。
沈國華的大棚就搭在家門前的地里。他取來鑰匙,打開其中一個大棚的門,一股熱浪即刻撲面而來。記者看到棚內正點著一只木渣桶,空中彌漫的煙塵加上濕氣,感覺像是進了有人吸煙的桑拿房。
擦了擦眼鏡上的霧氣,記者借著微弱燈光,看清了棚內的情況(見圖):大棚里中間是一條狹窄的走道,兩邊各有6個半人高的水泥池,池子里的甲魚養(yǎng)得密密麻麻;每個水泥池前都放了一個用來裝木渣的柴油桶,桶上蓋著鐵鍋,桶身開了個碗口大的孔接上了長長的煙道,一直通到棚外。
“我們村400多戶,70%都在養(yǎng)殖溫室甲魚。”沈國華告訴記者,每年10月到次年4月,每個大棚都要燒木渣桶給甲魚取暖,因為一旦水溫低于30℃,溫室甲魚會不進食進入冬眠。
為了給甲魚取暖促生長,江浙一帶甲魚農的普遍做法是,在大棚內放置填滿木渣的柴油桶,通過燃燒供暖,由此產生的煙塵通過煙囪直接排向大氣。沈國華說,天冷的時候,大棚燒木渣是24小時不間斷的。
一個棚一年就要燒12噸木渣
煤炭、工業(yè)廢料和木渣
養(yǎng)殖戶們都燒過
從棚內隔間抓了一把粉末狀的碎木屑,沈國華告訴記者:“這一帶村里的甲魚都是散戶養(yǎng)殖,大棚里燒的都是這種木渣。一個大棚白天點一只木渣桶,晚上點兩只木渣桶,每只桶一次要燒六七十斤的木渣,一年下來一個棚大概要燒12噸木渣。”
在沈國華的記憶中,溫室甲魚的養(yǎng)殖最早在上世紀90年代出現,“一開始是用鍋爐燒煤取暖,那時空氣污染更嚴重,木渣桶是2005年前后才改的。”
回憶起從前村里用鍋爐燒煤的場景,東湖社區(qū)主任駱中美還心有余悸:“我是兩個孩子的媽,大女兒現在16歲。她出生的時候,村里剛開始搞溫室甲魚養(yǎng)殖。當時用煤炭燒鍋爐給甲魚取暖,煙是黑乎乎的,氣味比現在的木渣更難聞。不知道是我孩子體質差還是空氣差,那時她的上呼吸道感染很嚴重,一個月有20多天都在掛鹽水。”
駱中美說,燒鍋爐要人看著,有一次看鍋爐的人走開了,村里的鍋爐還爆炸過。
“除了固體顆粒物,燃燒煤炭和木渣都會釋放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這些對人體有害的氣體,煤炭燃燒的釋放量要多得多。有的養(yǎng)殖戶為了節(jié)省成本也會燒工業(yè)廢料,有時附近居民反映臭味難聞,應該就是燃燒工業(yè)廢料所致。”余杭區(qū)環(huán)保局副局長錢軍說。
“我們聯合環(huán)保部門做過多次工作,比如每年組織養(yǎng)殖戶免費培訓,向他們發(fā)放禁止燃燒工業(yè)廢料的公開信;還聯合街道、社區(qū)開展現場執(zhí)法檢查行動等。目前,燒鍋爐的情況已得到根除,工業(yè)廢料也已絕跡。”余杭區(qū)農業(yè)局漁政站站長沈志剛說。
既然會污染空氣,對自身健康也不利,那為什么這些年來大棚還會有這么多?很簡單,掙錢。
以沈國華家為例,他告訴記者,管理大棚不算累,一天點兩次木渣桶,再給甲魚喂三次飼料就行了。家里的三個大棚都是他老婆一個人管,比以前種地輕松得多,每個棚一年最少有兩三萬元的收益。
記者體驗夜色中的甲魚村
一張嘴吃了一口灰
出村后忍不住吐了
記者在村里走訪時,一位大姐曾經抱怨過,村里晚上的木渣桶燒得可厲害了,有時路上的能見度只有兩三米,味道大還嗆得要命。她家里有個8歲的小女兒,晚上從來不讓孩子往外跑。即使是養(yǎng)甲魚的人家,也是帶著口罩進棚點火,點完就回家,門窗也是關得緊緊的。
夜間甲魚棚的煙塵排放,究竟有多嚴重?上周二晚上9點30分左右,記者在村外的臨東路旁蹲點,馬路對面的村子湮沒在漆黑的天幕中,路上的霧霾漸漸濃了,空氣中有一股濃重的焦味,顯然,村里的甲魚棚已經“熱鬧”開了。
晚上10點鐘,記者驅車來到村口小道,濃霧早已經將村莊包裹起來。村中一片寂靜,村里家家門窗緊閉,村道上沒有行人,偶爾有人騎著電瓶車,也是掩鼻快速穿過。空氣中,彌漫著木渣不充分燃燒的刺鼻焦味。
記者沒帶口罩,也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徒步走進村,一路上煙塵很大,味道嗆人,走了5分鐘,眼睛就感覺有點刺痛,只能勉強睜開。但最難受的還是鼻子,鼻腔里像塞了兩團棉花,呼吸都很困難。
步行200米后,濃重的煙霧幾乎讓人寸步難行。在一盞路燈下,記者目測能見度僅三四米。
這樣重的煙霧,呼吸需要口鼻并用,但一張嘴記者就吃了一口灰,牙床上還沙沙作響,就趕緊把嘴閉上,捂上鼻子。
當時,有很多進村的車輛路過,兩車交會前,在相隔四五米的地方就停下,司機打開遠光燈、狂按喇叭,但仍不敢前行,有的干脆直接掉頭返回了。
不遠處增氧棒正嗡嗡作響,估計是從附近的甲魚棚傳來。濃煙中的記者摸索著往前走了一段,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了。機器的聲音就在耳邊,想來這里應該是個甲魚棚。記者伸手摸到了大棚壁,沿著立面又碰到根大腿粗的煙囪,正熱烘烘地往外冒煙。
晚上10點30分,記者已經被嗆得頭暈目眩、再也無法堅持。帶著鼻腔內的明顯刺痛和胃部的強烈不適,記者奔出了甲魚村,最后還是忍不住在村外的田埂上吐出了兩口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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